鸭有时候会被坏女孩盯上，假如也有坏女孩盯上我，那时候你们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不反抗――非但不反抗，我一定会配合大家的各种动作，从这些想法看来，我的本质相当之坏，其实我也不想坏，但我的确很坏，对此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白银时代
　　
　　我笑。咧着嘴巴，露出熏黄的牙齿。
　　
　　十五分钟前天空还因为工业的落后而保持着蔚蓝。我站在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扬起脸。穿制服的新生开始成群结队的来来往往，他们看上去是如此喜悦充实的表情是不是该称作憧憬。我不知道，也与我无关。
　　
　　大朵的白云开始在天边聚聚散散，突然残缺。像孩子手中握着的棉花糖，咬上一口，甜滋滋。轻盈地像水泡的云朵长时间漂浮在肮脏的城市上面，会不会也绵里藏着针。我不知道，更与我无关。
　　
　　十五分钟前他们打电话到寝室把我叫来。我开始死死盯看天花板，冥思苦想。是谁在十二楼嚷嚷，日子像是道灰墙，骂它也没有回响。从来不曾怀疑自己极懒。所以一小时零四分后，坚决放弃。闭上眼睛我想起医生神情枯萎的脸。两小时零六分后，眼睛变得红肿，拼命想流眼泪，可是我没有。过于渺小的沙粒，还不至于让我难受得哭泣。
　　
　　我问Ly，为什么我们没有被开除而只要写份检讨然后就可以息事宁人。
　　傻悠悠，你忘记了？我们的后台。
　　我说我还真忘记了。
　　
　　我忘记了你是某某人的宝贝儿子，而我是什么什么人家的小姐。我忘记了老师看见我们时夹着尾巴阿谀奉承的样子，只因为我是什么什么人家的小姐，而你是某某的宝贝儿子。我忘记了我们是这学校最有权最有势的两个人。
　　
　　我问Ly，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蚊子穿着Ly送给我的碎花裙满心欢喜地问我还好不好看。
　　我咧着嘴巴，露出熏黄的牙齿傻笑说好看好看。
　　Ly不会被学校退学吧，你呢？
　　我成了Ly的附属品，有些好笑。
　　
　　蚊子的男朋友打电话来说他已经在楼下，我才想起寝室里除了我其他人都找了男朋友。
　　
　　抬头看见很大很红的烧云。肚子饿了。小妖的电话突然显示在我的手机上，屁颠屁颠地跑去蹭饭。天幕降临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叫什么的食堂边吃晚饭，一些人一些事慢慢地划过视网膜。恋人们把手放在桌上，叠在一起，微笑着凝视彼此。
　　
　　抽烟的时候眼泪极容易地就这样被呛了出来。我说我想长命百岁，却时刻忘记吸烟有害健康。顾此失彼。所以我无法长命百岁。
　　
　　小妖拍拍我，悠悠，别这样，吓着别人。
　　
　　小妖说以后除非有个老女人肯养他否则他就只能靠卖三级片过日子了。我说我养你。
　　在楼底，小妖指着那个用刚拉完拉链的手掏钱的男人说，那我情愿贩盗版。
　　
　　街边的路灯总被人无情破坏，于是在黑暗中我没有了影子。我不知道若干年后自己还会不会想起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想大概不会。那时我可能已经失去耐心失去可能。我不敢想象若干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所以我必须忘掉这个夜晚。
　　
　　向蚊子借来两张白纸，开始写检讨。无从下笔。
　　不是婚姻以外的第三者没有肆意践踏道德也没有强迫伤害到别人只是两相情愿正大光明地一起睡觉。可此刻我却要检讨我错了？
　　有些可悲。
　　蚊子拍拍我，悠悠，别这样，吓着别人。
　　
　　长期性抑郁症在旁人的眼里等同于神经病？
　　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
　　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和Ly擦身而过，两个坦诚相对却要在光天化日下装做不认识。很可悲。
　　爱情一旦只剩下情欲，一切都变得简单。
　　
　　远方泛白的天空渐渐耀眼。
　　安的文章里，最欣赏的是告别薇安。
　　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起眼睛。去倒咖啡，站起来的时候撞倒一把椅子。等电梯的时候，会低下头，轻轻呼吸残留在肩上的花朵清香。。。。。。一些太寻常的细节终于耗尽了他残余的百分之十的爱情。
　　
　　遇见闪闪之前，我一直在孤独的活着。隐藏了身份，躲在虚拟的ID后面胡乱呻吟。一个容易对真实产生怀疑的地方是不会有人计较的。不计较与其说是宽容，不如说是大部分的人对这一切并无所谓。正因为如此，我才得以继续在网上敲打属于我的有病呻吟。
　　
　　闪闪出现的那个黄昏，刚看完杜拉斯的情人。独自趴在窗台上抽烟，朝不远处有棵梧桐的地方舒了口气。淡淡的烟味，缓缓侵入脑神经。
　　
　　有钱的时候适合看小资情调如杜拉斯？
　　很可笑。
　　人的贫穷，有时候很难被察觉。
　　
　　把冰冷的身子靠在身边男人的身体上。
　　紧紧搂着他。可以什么都不想。
　　有段时间，总是做同样的让人畏惧的梦。
　　想起梅右眼角一颗泪痣，始终诡异。
　　
　　我告诉闪闪，他的表演平淡隐忍。无法不爱？我们笑。
　　遭遇过很多，能够轻易看透彼此的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Ly牵着我的手走向走廊深处，低头看见我们的影子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开始骇怕，怕因为这样的场面而想起梅，想起前世。
　　
　　Ly拍拍我，悠悠，别这样，吓着别人。
　　
　　进门时，我说老师好。
　　三天前他们打电话到寝室把我叫来。我开始死死盯看天花板。他们唾沫四溅地形容起面前的检讨深刻性。
　　闭上眼睛我想起医生神情枯萎的脸。
　　出门时，我说老师再见。
　　
　　我问Ly，如果你不是某某的宝贝，我不是什么什么人家的小姐，如果我们不是这学校最有权有势的两个人，我们还敢不敢交两张白纸。
　　
　　灰白班驳的墙面隐约透露出内部的青砖，远远望去，支离的，破碎的。空荡荡的祖屋到处穿梭着长年见不到阳光的阴风。一小格一小格的明亮天色照射沉寂的木床。
　　
　　是谁把这张双人床睡成坟墓的？
　　十二岁起就长有一张和梅几乎没有区别的脸的我却对太婆知之甚少。
　　太公是做鸦片生意的，经常在外奔波，客死异乡。梅独守空房，染上鸦片，抑郁而终。
　　
　　倚在墙上扬起脸，聚散如棉花糖的云疾速掠过，颜色血暗。我想我不是有病。
　　不知为何来。仅仅是因为一百年前的今天是梅的生日？还是因为涌动在身体内属于她的血液？这两种解释都让我骇怕，我不想再想下去，所以必须结束。
　　
　　记忆这东西总有些不可思议。就像是爆裂的气球，无处可寻。
　　此刻我死命回忆起这些已经消失的记忆残片，敲骨吸髓地利用它来完成我的故事，是为了信守我对闪闪作出的承诺，即使自己已经堕落到刻意将思想跟身体分离。
　　
　　小妖打电话来说要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很好。
　　所有的人都在找寻自己灵魂的出口，也许穷其一生只枉然。
　　无所谓。在乎的是怎样结束。
　　
　　我把头埋在Ly的颈窝里，他的体温慢慢过来。
　　那一刻，别无所求，只想一切从头开始。
　　无耻地制造谎言，欺骗自己像张白纸，天真无邪？
　　
　　林说喜欢我的文字，虽然本质上比较排斥颓废，却不防碍微微沉浸在我的故事里。
　　不想去考证是否真实。因为今天有很好的阳光。
　　
　　扬起脸在阳光下面微微眯起眼睛，周围是川流不息的陌生人。我把意识凝固在今天。然后呢？也许就这样结束掉。
　　
　　结束了孤独的日子试图接近幸福，可什么是幸福，概念模糊。
　　
　　三天前我遵照母亲的意愿去牙医那里洗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牙齿变得皙白，变得陌生，神情默然。嘴巴里还残存着药水的味道，苦苦涩涩的。习惯性地想抽烟，犹豫不决。并不想因此半途而废。随意放弃的东西委实太多，只留得写作。
　　
　　林向我征文，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因为始终感到抱歉心有愧疚。活着难免不会重蹈别人的覆辙。我凭什么妄加指责。突然沮丧。
　　
　　持续地把自己封闭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写字，开始郁闷烦躁。一片空白后就趴在窗台上什么也不做地只想天亮。抬头看见很大很圆的月亮，洁白如牙。
　　
　　当车子开始以蜗牛的速度爬行在霓虹闪烁的城市里，当恼人的秋风开始温柔地一点点吹乱我的头发时，小妖解释选择离去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以便孩子的美好未来。真好。动听得就像压在薄膜里的干花，鲜艳，荼靡，可是纸一样的薄。已经麻木。
　　
　　是因为习惯到麻木，还是因为麻木到习惯？没有所谓。
　　
　　有所谓的是那些在是人看来无异于鞭尸的狗屁作家，打着缅怀某某某的旗号，掘地三尺。惨不忍睹。剥去皮囊，抽离情感，我们还能算作什么？亵渎神灵。
　　
　　吃月饼的时候闻到百年不变的檀木香，幽幽的，一直侵入脑神经。我开始害怕，怕因为这样的场面看到梅，看到前世。
　　
　　写着写着忽然觉得有些虚假。极讨厌甜食却要装做一副很好吃的样子，仅仅是因为今天是中秋节？还是因为想要花言巧语哄骗家人？这两种解释都让我骇怕，我不想再想下去，所以必须结束。
　　
　　有时候，我愿意遗忘。过去或者将来。
　　有时候，我愿意原谅。做爱时的喘息声，死亡前的呢喃声。
　　有时候，我愿意结束。无论曾经怎样的单单纯纯，终归要变得粥一样的糊涂，混沌，寡淡，温存和碌碌。然后明白明白粥一样的人间已经容不下一张白纸。
　　『原创』(1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