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龙谷惊变
　　夜幕低垂。
　　暗灰色的天空。一团云朵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新月骤收了光华，隐入云层深处，几颗星子寥落在无际的苍穹，仿佛百年长明的孤灯，料料峭峭的亮着。
　　 黑衣男子倚窗负手望天，一双清澈的眼眸辉映着天穹的孤灯，就象是碳火余灰处尚未燃烬的一点微红，寂寂落寞，只影无声。
　　黄衣女子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挑了挑灯芯，油灯的明光被压了下去，屋子里笼上了一层淡淡朦胧的昏黄。黄衣女子收起银针，曲起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木桌，似乎对自己这一手营造的灯色颇为满意。
　　
　　 黑衣男子只觉周遭的光线顿的一暗，遥远天边的那几颗星子却是逾发的亮了。
　　“三年，三年了。”黑衣男子低语浅叹，一掌斜拍在窗棂上，震得木椽簌簌作响。
　　“是啊，三年了，不知小江是否斯人如故？”黄衣女子转头凝视着窗边的黑衣人，心里不禁一痛，“大哥，再忍忍吧，再过几日就能出府了，到时还怕寻不见小江？”
　　听闻此语，黑衣人忽的冷了下来，转过身冷冷道：“世事无常，只怕没有那么简单，龙王府的三年可不是让我俩白呆的。这三年之约背后的秘密也到了该揭牌的时候了。”
　　黄衣女子缓步走到黑衣人身边，沉声道：“老龙王一代枭雄，一身龙化神功几近通神，究竟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惧怕，竟至于要我们九人联手抗敌。”黑衣人剑眉一拧，左右眉心的两颗黑痣颤了颤，“亦可，你错了，不仅是我们九人，这一次，恐怕三王六相九连环得一起出动了。”
　　黑衣人话音甫落，天上的云团忽的翻搅开来，一阵大风吹过屋外的槐树林，一时间树影婆娑，落叶纷飞。一只受了惊的乌鸦自林中飞出，哑哑嘶鸣，在漆黑的夜色中跌跌撞撞的划过一条紊乱的曲线，渐渐消失在远远的天际。
　　
　　风势渐猛，小屋临窗的二人衣袖飘飘，迎风猎猎作响。“天有不测风云啊……”，沉寂了良久，黄衣女子再次开口，竟是一句应景而生的谓叹。“有人来了。”黑衣人眼里闪过一缕精芒。
　　“林兄弟好眼力。”一拳破窗袭来，黑衣人出掌横切，斫向来袭者手腕。来袭者似乎早已料到黑衣人如此拆招，化拳为指，几道指风嗤嗤响起。指掌相交，黑衣人身形微微一晃，来袭者竟已到了屋内。
　　来人乃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脸翻卷的虬髯，却偏偏着了一身儒气风流的文士服，乍一看去，就象是一个附庸风雅的屠夫，不伦不类令人哭笑不得。
　　“牙龙使此来何事？”黑衣人神色不变，左右眉心的两颗黑痣就着朦胧的灯色显得越发的灵动诡秘。
　　虬髯汉并不搭话，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上下打量着黄衣女子，哈哈一笑道：“几个月未见，飞花小妹的风姿更胜从前，端得是佳人如花。”黄衣女子躬身道：“牙龙使过奖了。不知此来有何吩咐？”
　　“啊，是这样的。老龙王有令，请九连环到议事厅共商大事。”虬髯汉收起嬉笑之态，肃然道。
　　“什么时候？”黄衣女子问。
　　“此时此刻。”虬髯汉答道。
　　说完这一句，虬髯汉一个翻身，人已出窗外。
　　“这鬼天气，刮这般大的风，想要人命啊……”虬髯汉的抱怨声渐行渐远。
　　黄衣女子唤了声大哥，黑衣人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轻声说了些什么。“大哥，你说什么呢？”黄衣女子没听清，不解的问道。“没什么。我们走吧。”黑衣人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黄衣女子注意到，平时不苟言笑的大哥这突如其来的一笑竟然有了种决绝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适才黑衣人含糊自语的竟是她不久前无心说过的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啊……”
　　
　　龙王府议事大厅。十余名赶到的龙氏子弟伏地长泣。龙王府三王之一的水龙王龙震水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就在半柱香前，纵横无敌一世的老龙王被人用剑暗杀于龙王府的议事大厅。据龙氏嫡系子弟龙祝所述，半柱香前九连环中的“铁血”林泣血和“飞花”秋亦可刚刚自议事厅离开。
　　“二爷，林泣血和秋亦可不见了。”九连环中的“离天钩”迟越道。
　　 龙震水闭上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给我发出龙王令，必杀林泣血、秋亦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泣血，秋亦可，你们谁也别想逃出龙王谷。你们一定会下来陪我的，会下来陪我的……”水龙王手下五战将之一的“银胆”席云裂临死前留下的凄厉诅咒此刻仍在秋亦可的耳边徘徊。
　　林泣血反手一剑刺穿了一名追击者，一蓬血花迎风激溅，洒落在灌木丛中的一方青石上，远远望去，仿佛那陈年经久的一案青石上匍匐着一条吞火的小蛇，红红艳艳，迤俪非常。
　　秋亦可忽然忆起了小时候，那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似乎也曾见过这般于逃亡中不断激散飞溅的鲜血。有敌人的血，也有他的血，凄厉的惊心，妖艳的夺目，不讲道理的流过那黑沉沉的暗夜……
　　难道这便是轮回……
　　秋亦可避开迎面飞斩来的一刀，翻腕间，一枚三寸长的银针象是一只风中飞舞的蜻蜓，轻轻一震，便落在了那个男人的喉结上。
　　一针穿喉。
　　
　　“你们逃不了的。”忽然，秋亦可听见了一个温温文文的声音，“谁也逃不了。”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心猛的一紧，又是一瀑的鲜血，林泣血已挡在了她的身前。
　　 “柳神箭。”林泣血挥剑斩断了一只不知谁人的胳膊，微笑着吐出三个字。
　　“柳师父，你也来了……”秋亦可颤声道。没有人比秋亦可更清楚柳幕江的箭术，她一手“星针流雨”就是出自柳幕江所授。四十年前，江湖上便有着“一箭定中原”的说法。那一箭，指的便是柳幕江--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老人。老龙王在评价柳幕江时曾经说过，江湖上能接住柳幕江离手神箭的人绝不超过十个。
　　“秋儿，随我回去吧……”柳幕江的眼睛在夜色中温暖的闪亮着。
　　“柳师父，我和泣血是冤枉的。我们没有杀老龙王。”秋亦可直视那双温暖的眼睛，声音无惧而坚定。
　　“既然老龙王不是你们所杀，你们又为何要逃……”一枝离手箭出现在柳幕江掌中。
　　“留下？我俩还能活命？柳神箭，多说无益，你只不过在找个借口罢了。”林泣血的声音不大却舒缓有力，这个逃亡中的年轻人举手投足间竟自带着一股不可轻辱的威仪。柳幕江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说道，“九连环个个都是人物。论武功，“天狐”杨缺深不可测；论计谋，白眉儿不做第二人想；论勇悍，自以“青云剑”南涧凌为最，但假以时日，九连环里最可怕的人物却会是你--永远不动声色的林泣血。”
　　辉映着星光，一道剑芒冲天而起，四五颗人头捺不住剑势，四散跌落。林泣血轻轻一扬眉，这个身陷重围中的年轻人冲着柳幕江冷冷一笑，眼里流露出的竟是几缕飞扬的孤意。
　　
　　 “住手。”一声暴喝在狂风中炸响。
　　柳幕江皱起眉，心里却是暗暗一惊：是他们来了……
　　听得此人怒喝，平日训练有素的龙府卫士四散开去，形成一个圆阵，将林秋二人围在阵中，静待来人发话。
　　“老五我问你，你有没有杀老龙王？”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大跨步走入圆阵，铁一般的眼神牢牢钉在林泣血的脸上。
　　“老二，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不须知道。你要动手便动手。”林泣血看着眼前这个素以冷面严刑著称龙王府的“铁判官”练长功，眼里透出一股渗入骨子里的冰寒来。
　　“老五，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今日我便拿下你，听凭二爷发落。”
　　一对镔铁判官笔挟着凛冽的夜风扫向林泣血。
　　林泣血借力卸力，接连化去数十记猛击，狭长的剑身上渐渐渗出一团微微发亮的绿光。数十招一过，练长功的笔法渐趋散乱，绿光却是越来越盛，圆阵中时不时的传出笔剑相交的声响。练长功每接一剑，心里便是一惊，老五的剑法竟然精进如斯，恐怕再不出一百招，自个便得落败。
　　“柳老，老五的青木真气真可谓是一日千里，只是可惜啊……”缀着练长功前来的三名华服男子走到柳幕江身旁，为首的青冠玉面男子轻声叹道。
　　“杨兄弟，他若不是犯下此等大罪，我尚可替他向水王爷求情，真是可惜了……”柳幕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那么依柳前辈所见，我五哥就是杀老龙王的凶手了？”立于青冠玉面男子身侧的方脸年轻人平素与林泣血交好，听得柳幕江此言仿佛认定了林泣血便是凶手一般，心头之火更盛了几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柳老，恕我九弟无礼。请容在下替他向你陪个不是。”青冠玉面男子躬身微微一揖。“南兄弟兄弟情深，我老头子又怎会相怪？”柳幕江颔首笑道。
　　“大哥……”年轻人不忿的叫道。
　　青冠玉面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作声，转过身冲着圆阵中的二人喝道：“老二，老五给我住手。”
　　练长功左手判官笔荡开林泣血横削来的一剑，身形一晃，出了圆阵，几个大跨步行到青冠玉面男子跟前叹道：“大哥，我已非老五敌手。你出手吧。”
　　阵中林泣血收了剑，嘴角微微一动，“杨哥”二字楞是没呼出口。那边的秋亦可却是眼圈一红，颤颤地唤了声杨哥。
　　青冠玉面男子冲着阵中林秋二人微微一笑，运足真气震声道：“在场的诸位听好了，从今日起，林泣血、秋亦可和我杨缺正式脱离九连环，以后我等三人的所作所为与九连环再无半点关系。”
　　此言一出，仿佛平地炸响了一记惊雷，众人纷纷色变。练长功跪下身朝杨缺磕了三记响头，立起身面向柳幕江沉声道：“练某武功低劣，远非反贼杨缺敌手，还请柳前辈出手擒之。”
　　“在下南涧凌，武功低劣，请练兄柳前辈一并擒下。”方脸年轻人高声道。
　　杨缺大袖一扬，一片青光没入袖中。那是十三枚喂了剧毒的飞刀。身边的青脸汉子一个倒飞，象是一片树叶挂上树稍。，
　　“老四，我不怪你。不过，没有下次了。”杨缺抬头，树上的那张脸阴沉的近乎可怕。既不再出手也不逃亡，青脸汉子俞顾人就这么象片树叶似的贴在了树上。
　　“杨兄弟，你这又是何必？”柳幕江劝道。杨缺微微一笑：“他是我的兄弟。”
　　
　　--他是我的兄弟。
　　秋亦可胸口忽的一热，她似乎已有好久未曾听到这样真挚的话语。她的脑中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小江要是在这就好了。虽然她是女儿家，但江湖中这些肝胆相照、生死不弃的交情在她心里却始终象高山流水般清凉透彻、潺潺不息。
　　她这么想着，只觉得右手一紧。她抬头便望见了那张熟悉的脸。说不尽的惆怅，挥不去的寂寞，若有若无的感伤，眼前的男子没有任何言语，狭长的剑再次从背上的剑鞘里振飞而出。那片绿光连带着飞溅起的残红将周围迅速的淹没。
　　
　　杨缺话音刚落，林泣血就开始突围。
　　他知道，杨缺叛出九连环为的就是给他这么一个逃走的机会。此时，圆阵外的杨缺仅以一己之力便牵制住了柳幕江、练长功、俞顾人。这三人谁也不愿去直接面对“狐影狡狡，贪恋为谁”的“天狐”杨缺的独门拳法“狐影十八击”。即便是柳幕江也没有把握能避开杨缺玉石俱焚的一击。更何况，还有个以拼命三郎以血换血著称的“青云剑”南涧凌在一旁虎视眈眈。
　　弯如新月的银刀配合着一片水银泄地般的绿光在圆阵中晃漾。
　　柳幕江手心微微出汗。他眼角的余光瞟过圆阵中那个剑出如虎，坚韧冷血的男子。他想试一试，他的离手箭是否会快过杨缺的狐影。
　　杨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温和的笑道：“柳老，我可以保证，你可以一箭射杀林泣血，但是，泄去气势的你绝逃不过我的狐影十八击。你要不要试试？”
　　柳幕江身躯一震，知道他已错过了诛杀林泣血的最好时机，苦笑道：“杨兄弟，我这岁暮近朽的老头实在是不愿与你兵戈相见，可是，他二人身上背负的却是老龙王的命案啊。不才龙王府门下避江相柳幕江请杨兄弟赐教。”说到最后一句，柳幕江一改先前温温文文的话调，声势突起，铿锵如铁，仿佛四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笑起长风的柳幕江重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话音甫落，柳幕江忽然间意识到，杨缺这一逼，竟令他在这样一个风势如虎，有星无月的夜晚生起了这二十年来早已消亡殆尽的争强好斗之心。
　　“柳幕江。请。”杨缺眼中激赏之意尽显无疑。柳幕江这徒然暴涨的强悍气势将他一手营造出的绵里藏针的气机尽数牵扯开去。这个老狐狸，竟然祭出了整个龙王府与他相敌。他虽已弃府，却是出于形势所逼，心里不勉仍有所眷，柳幕江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正是戳中了他的痛处。杨缺暗叹了一声老狐狸，身形骤动--无数个闪动的夜影呼啸着朝柳幕江奔腾而去。人潮若狐，魅影交错，柳幕江只觉周身一冷，这十数个宛如青狐般哀怨、凄冷、自艾、孤寂的身影扑面而来。那纷由荡起的拳风冰寒彻骨，隐隐间竟似乎意含着岁月之霜、世情之冷。这正是“天狐”杨缺名动南陲的“狐影十八击”。
　　“好拳法。”柳幕江大喝一声，一道离手箭蓦的飞出。练长功、俞顾人、南涧凌没有人能看得清这一箭从何而而起，射往何方，但只觉一箭飞掠，有如一颗无轨而循的流星，伧惶的触目，却又淡定的惊心。
　　这一箭，挟着二十年来诗文压蕴下的豪情，二十年来佝偻冷却的战意，二十年来不曾有过的炽烈杀意，没入了那群影难辨、狐孤意寒的凄凉声色中。
　　这一箭犹如神来之笔，仿佛穿破了重重的黑幕，刺破了寂寂的暗夜，于一个弹指间飞越了四十年的光阴。这一箭，指的是杨缺，射的是杨缺，但箭中心意回归的却是四十年前那个群雄纷起，谁也不服谁，谁也不忿谁的中原。
　　一箭定中原！
　　柳幕江知道，他这一箭已重创了杨缺--这无数幻化狐影中转瞬即逝的狐中王者杨缺--那段隐于狐群中的清邑王气。
　　——杨缺已伤。
　　杨缺的狐影身法堪称近百年来江湖中最出色的三大轻功之一，虽然柳幕江不知这两箭射中了杨缺何处，但是他知道杨缺已伤。没有人能空手接得住柳幕江的离手神箭，过去没有，现在也绝不会有。
　　负伤的杨缺低吟一声，身影稍稍一挫，复又群起。这一挫，却令他又中了柳幕江一箭。
　　不等第二箭落，柳幕江的第三箭业已发出。
　　他有十二分的把握--这一箭定能击跨杨缺。前两箭中蕴含的勾魂劲应当已破入杨缺的奇经八脉，再加上这第三箭，任是强横如杨缺者，也必将经脉尽断，仆地而亡。
　　他清楚的看到第三箭绝无半点偏倚的击中了那段伤残的王气，心中一喜，嘴角边顺带勾起起淡淡的得意笑容。
　　他仍是二十年前那个战无不胜的柳幕江。
　　
　　 “不愧是柳幕江。”
　　杨缺的话音似乎远在天涯，又似近在耳际，柳幕江心中一凛，顿觉胸口一瘪，恍惚间一座山撞上了胸膛。他一低头，便看见了一只手--一只插着三支箭的手。这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样，我一直和杨缺保持着近两手长的距离，杨缺身法再快，也不可能有一只这么长的手，再说我三箭都已射中了他。不可能！不可能！柳幕江心里一阵剧痛，意识开始涣散。他目光微微一长，试图看清杨缺的脸。他这一看，却看见了另一只手。这只突如其来打跨他的手竟握在了另一只手中，那只握手的手中除了这只插上三箭的手便是一掌漆红的鲜血。他强仰起头来，映入眼中的那张脸尽失血色，苍白的就象是来自幽冥的地府游魂，一片死寂。他再侧过头，杨缺空荡荡的右臂一如所料的跃入眼中。
　　
　　 “狐影狡狡，贪恋为谁。杨缺，好一个杨缺。今日你可是叫了我两声柳……幕……江？”柳幕江气若游丝，挣扎着挤出了一句话。
　　“不错。你不是柳老，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还是四十年前的那个柳幕江--一箭定中原柳幕江。”杨缺声音冰冷却略些激动。他用一条胳膊的代价击杀了这个四十年前传奇江湖的箭神，但是在他心中，柳幕江已再非龙王府中那个说书唱词，诺诺无为的老者。他仍是柳幕江，那段渺远时光中箭叱九天的风云人物。
　　听完杨缺此言，柳幕江脸上乍现出一个少年般的笑容，天真几许，傲岸几许，他更似在含笑追忆着那些云烟离散的往事。风风云云仿佛人生一梦，梦不曾醒，梦不曾散。他依稀惘见了四十年前那个秋天的湘江大会擂台上，蓝衣人举目一笑；箭在手，弹指惊雷，叱咤九天。
　　
　　 一代箭神就此辞世。
　　
　　 林泣血、秋亦可在杨缺尚未发动狐影十八击前已突围远遁。部分龙府卫士追击他二人而去，部分龙府卫士留在原地，等待练长功一声令下扑杀杨缺。此时留守原地的龙府卫士目睹片刻前刚刚完结的惨烈一战，心中俱生凄凉之意。不知是谁先扑的一声跪倒在地，刹那间，这些以坚强冷硬著称的龙府卫士跪倒一片，俱皆咬唇无声。
　　 杨缺连点右臂数处大穴，扯下一方衣襟裹在断臂处，抬头望向寂寥的夜空，强忍着剧痛道：“老二，老四，你俩可要与我一战？”
　　练长功叹了口气，坚定坚决的道：“杨缺，我生是龙府人，死是龙府鬼。即便你断了一臂，我和老四联手也绝非你的敌手。但我会尽我的全力将你留下。眉儿她正在赶赴此地，林泣血和秋亦可能逃出此地，但绝逃不出她的天罗地网。龙府卫士听令，格杀叛徒杨缺、南涧凌。”